”
他不知该如何辩解,“我、我不是……”
边歧的话还尚未说完,便被直接打断了。
他在盛霂的眼睛里,看到了毫无掩饰的惊惧与厌恶。
这使得他开始怀疑自己。
“不喜欢。”
“骗子,强盗,你们都是。”
他的妹妹与他说,“你也是。”
“我不想看见你。”
“放我回家。”
有的时候,满腔的欣喜,从高高的云端坠入无间地狱,原来只需要一句话与几个字的长度。
……
……
小镇上,尚未到日中,雪街上尚不得安宁,各处都是风雪肆虐之象,不见人影。
镇民们都躲在了自己的家中,沿街的铺子都要等到午后风雪消停了,才会依次开张。
这会儿正是空闲时分,所有人俱都默不作声地在窗后,注视着那个艰难地于风雪中不停挪动的身影。
手艺人放下了手中的鬼面与画笔,凑到窗边打量了几眼,奇道“阿歧这混小子,又是在搞什么幺蛾子咧?”
“老鬼婆,你说说,他这是在干啥?咋的这么想不开!”
手艺人面前是一张很长很长的木桌,桌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鬼面素胚与彩漆,鬼面的种式繁多到足以教人看得眼花缭乱。
长桌的尽头,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是这昏暗的室内唯一的光源,只堪堪够照亮桌后之人的面目。
被唤做鬼婆的黑衣女子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石碗,吞下了口中的骨头后,平静地看向面前的一片漆黑。
“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天工响,今天要是再一个鬼面都卖不出去,家中就要没粮了!”
“没粮了,没粮了,你懂吗!”鬼婆愤怒地双手锤桌,大骂道。
震动中,满桌的鬼面飞上了天,开始在半空中四处乱飞,有的两两相撞,很快就掉在了地上,有的撞向了屋顶、窗台、门户,又被一股巨力猛地拍回了桌上,动弹不得。
有的低声嗡鸣,三三两两凑在一处,似在取消前面两者的痴傻与不自量力。
耳边的鬼言鬼语扰人至极,鬼婆再狠狠地拍了桌子。
“给我——安静!”
“都给我滚回去!”
黑衣女子的目光看起来是那般的凶恶,叫嚣个不停的鬼面不情不愿地扭着回到了桌面上,乖乖地闭上了嘴。
天工响揉了揉自己被折磨的耳朵,小声嘟囔道“可肉不都在你碗里了么……”
鬼婆冷笑道“可是现在它们都在我肚子里,没有了就是没有了!”
“再说了,只有一丁点肉末的骨头,你也好意思管它叫肉!”鬼婆大怒,手心敲得桌面砰砰作响。
本就摇摇欲坠的木桌,身上又多了些许所不能承受之重,低声哀鸣,幽怨之语在触及鬼婆的视线前,又吞咽回了肚中。
“你再寻不回吃的,老鬼婆就把你的皮剥咯。”
“我倒要看看,你的肉骨头能值几个鬼头面。”
黑衣女子面上露出了阴恻恻的笑容,她吹灭了手边的油灯,不再看向木桌。
黑暗中,传来了细细碎碎的呓语。
“剥了吧、剥了吧、来与我们作伴罢!”
“剥了吧、他有罪、快快剥了他的皮!”
“他有罪、剥了罢、快与我们作伴吧!”
见她上了楼,天工响无奈地拾起了掉在地上的画笔,一一糊上了它们的嘴。
他不再看向窗外,于一片黑暗中,继续为手中的青色獠牙鬼面着漆。
一笔一画,将窗外的风雪与躁动,添进鬼面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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