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鼻翼间慢慢有了细汗，但他浑若未觉，满心满眼都是缠绕在竹网上的丝发以及，被他一根根拨弄开的，女子的秀发。
她身上似乎有清香，是他没有闻过的，时下女子常熏香，或是松香，或是果香，又或是檀香，但她不是，她是……像早春雨后空气里弥漫的清气，又像是夏日风送的荷叶清香。
“疼么？”
“不疼。”
“马上就好了。”
似是怕她等的不耐，又或是为了缓解俩人间彼此的尴尬，李晟与她讲起故事来，“洛阳水陆庵僧，号大乐上人，饶于财。其邻人周其，充县役，家贫，承催税租，皆侵蚀之。每逢比期，辄向上人借贷，数年间，积至七两。上人知其无力偿还，不复取索，役颇感恩，相见必曰：“吾不能报上人恩，死当为驴马以报。”
“居无何，晚有人叩门甚急，问为谁，应声曰：“周某也，来报恩耳。”上人启户，了不见人，以为有相戏者。是夜，所畜驴产一驹。明旦访役，果死。上人至驴旁，产驹奋首翘足，若相识者。”
这个故事沈从霜幼年时也曾听祖父听过，还记得那夜滂沱大雨，雷声滚滚，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祖父为了吓唬吓唬她便讲了这样一个鬼怪故事，岂知，她越听越精神，最后竟坐起来与祖父讲到天亮。
李晟并不知道她也知晓这个故事，一边讲，一边将竹网慢慢取到一半的位置，发现她的发簪被卡在其间，只好又重新放下抱歉道，“可能需要将发簪取下，不知娘子方便否？”
见他称呼自己娘子，想来也是没瞧出自己身份，一时，沈从霜的心反而放下了，便道，“无妨，你且取下，待会儿我再戴上去便是了。”
李晟便开始着手为她取，他长这么大没有为哪个女子取过发簪，一时，手腕微抖，不过很快便镇定下。
非礼务礼，也务思。
他很君子，即便在取下那些东西的时候也没有刻意碰到她，或是问一些唐突的问题，那种感觉就像是打小便认识的邻里兄长般。
不知为何，沈从霜莫名便对他产生了一种信任。
“上人乘之一年，有山西客来宿，爱其驹，求买之。上人弗许，不忍明言其故，客曰：“然则借我骑往某县一宿可乎？”上人许之。”
取下后，他又为她继续讲道，“客上鞍，揽辔笑曰：“吾诈和尚耳。我爱此驴，骑之未必即返，我已措价置汝几上，可归取之。”不顾而驰。上人无可奈何，入房视之，几上白金七两，如其所负之数……”
彼时，已经过了小一刻的时间，竹网也差不多从她脸上摘下大半，只是，在快要露出她双眸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下动作自顾转过脸去，他不欲看见她脸，因为方才不小心跌倒摔到她身上。
女子的名节，他要替她考虑到。
“你不看我，便取不下。”反而是她没有拘泥那些，大大方方道。
思此，李晟心里竟有些许羞惭，“倒叫娘子看笑话，论心地磊落，小生不及你。”
时下文人相轻，皆都有些恃才傲物的清高之相，但他没有，从跟他相处到现在，虽然时间不多，但沈从霜还是感受到他身上那份身为士人的谦逊温良和自律克己。
一时，倒不禁真有些好奇了，不知，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子是金陵何族何人？
竹网终于都取下来了，然而她的鬓发也散发了，有几缕自鬓旁垂下令她原本做妇人梳的发式又回到了未出阁的小娘子般，沈从霜有意不去看他，可那一低头时的矜持却令他心神荡漾，犹如电光火石。
李晟当即转过头，“小生唐突许久，娘子快些回去，莫叫家人好找。”
他未看她，便是给了她足够的颜面跟尊严。
沈从霜心里是感激他的，纵然没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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