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哨子原是修士居所, 能通人语, 白鹿归一声“点灯”甫一出口, 这座遍挂灯火的小楼里里外外的光源立刻无火自明, 将整座楼照得亮如白昼。
如果是在平时, 吴疾还会觉得新奇可观，可当下他看着气绝的鲁老板, 只觉一股寒意从脚下升起，直直窜到了天灵，哪怕灯火通明，也抵不过这一幕之阴森诡异：寻常逝者，无论生前疾病困苦，神情大多如安睡, 哪有像这样死不瞑目、面带惊色的横死之状？
一时又想到所有人既已死了, 自己终究还是无能为力, 吴疾心下隐隐又生出一股燥意。
李星涵走到白鹿归身后, 远远看到鲁老板死状, 站都站不稳了，踉跄一下就要摔倒。
白鹿归见了，就手握住她胳膊, 皱眉道：“站稳了。”
李星涵借他的力稳住平衡，颤声道：“我先前再三算过，药量应当是足够的，怎么会这样……”
白鹿归走到榻边，托着鲁老板的头轻轻推向另一侧些许, 露出他侧脸上的人面瘴，道：“非因人面瘴而死。”
他侧开身子，好让吴疾和李星涵看得清楚：那只人面瘴一双眼、一张口皆是闭得严丝合缝，仿佛睡着了一般，毫无动静。吴疾再听了白鹿归这话，蓦地想起：先前李星涵曾经说过，人面瘴会随寄主身死而消失，可如今为什么尸体上的人面瘴还在？
白鹿归续道：“人面瘴谋害人命，乃是慢功夫。此秽因贪婪暴食而起，喜食生肉，以人肉为最。若要吊命，哺以足量生肉，它就不会啃食寄主。只是它食欲无穷，日日见长，迟早有一天寄主供应不起肉食，只能活生生地被它从里头生啃成皮囊，吃空寄主，方才罢休，从人身上脱落钻回地里，再谋新主。如今寄主血肉俱全，这些人面又被药压着张不了嘴，这些人命同它们没什么干系。”
灯影摇晃，照在鲁老板脸上，更显得死者表情惊悸不安。吴疾见了，伸手轻轻将鲁老板双眼合上，思虑着问：“既然不是人面瘴害死的，还会是什么别的妖魔么？”
灯火哨子里现在拢共只有九个活人，四个被五花大绑，另外五个都是自己人，死者神态异常、身上又没有明显的外伤，自然就让人想到了超自然生物。吴疾看向白鹿归，“你之前是听到什么动静了么？”少年在外头警戒，突然杀了回马枪，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异象。
白鹿归看了吴疾一眼，“生魂离体，灯火哨禁制会有所感应。我本已在去阵眼的路上，因禁制示警，所以半路折回来了。”
面对死体，李星涵在旁吓得不敢近前，这女孩却泰然自若地替死者整理遗容。人对死亡恐惧，乃与生俱来，凡是不怕的，只会是见多了死人，习以为常。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又能去哪里见得到这么多死人？
少年眼风扫过她抚在鲁老板双眼上的手，腻白如新雪，一丝瑕疵也无，指甲更是圆润如卵，可见日常养尊处优。
吴疾正在动脑筋，接茬道：“不对啊，先前不是说灯火哨子有……那什么仙人禁制，妖魔进不来么？还是说普通的进不来，厉害的还是能进来的？”
这一问仿佛切中了重点，白鹿归眼底骤然泛起丝丝寒意，仿佛想起什么似的，静默片刻，道：“……这九座灯火哨的禁制，寻常邪祟近之即死。即便是厉害妖魔，也不愿沾手，这里头又没什么宝贝，不过藏几个活人，哪怕要吃人，去破这禁制也当是素手进热油锅里捞食，谁会为了吃一口饭而舍一只手？邪物也怕手爪子疼。”
他这比喻真是独辟蹊径，吴疾听得有点入神。
“只不过这禁制厉害与否，尽可以不论，毕竟十里不同天里原本就没有甚么妖魔。当初这杀阵布下时，就不容活物，哪管你是人是鬼，周围的魑魅魍魉、狐黄白柳，全都被消灭得一干二净，就算有漏网之鱼，经年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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