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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偷生(2)(1/4)

作者:老舍 范亦豪
遇到好的天气,她不是带着招弟,便是瑞丰太太,偶尔的也带一两个她最宠爱的“姑娘”,到中山公园或北海去散散步,顺便展览她的头式和衣裳的新样子——有许多“新贵”的家眷都特意的等候着她,好模仿她的头发与衣服的式样。

赶到她宴请日本人的时候,她也无所不尽其极的把好的东西拿出来,使日本人不住的吸气。她要用北平文化中的精华,教日本人承认她的伟大。她不是汉奸,不是亡国奴,而是日本人在吃喝穿戴等等上的导师。日本人,正如同那些妓女,都是她的宝贝儿,她须给他们好的吃喝,好的娱乐。她是北平的皇后,而他们不过是些乡下孩子。



一晃儿已是五月节。小顺儿的妈得设法给大家筹备过节的东西。

小顺儿的小嘴给妈妈不少的难堪:“妈,过节穿新衣服吧?吃粽子吧?吃好东西吧?脑门上抹王字不抹呀?妈,你该上街买肉去啦!人家冠家买了多少多少肉,还有鱼呢!妈,冠家门口都贴上判儿啦,不信,你去看哪!”他的质问,句句像是对妈妈的谴责!

妈妈不能对孩子发气,孩子是过年过节的中心人物,他们应当享受,快活。但是,她又真找不来东西使他们高声的笑。她只好惭愧的说:“初五才用雄黄抹王字呢!别忙,我一定给你抹!”

“还得戴葫芦呢?”葫芦是用各色的绒线缠成的樱桃,小老虎,桑葚,小葫芦……联系成一串儿,供女孩子们佩戴的。

“你臭小子,戴什么葫芦?”妈妈半笑半恼的说。

“给小妹戴呀!”小顺儿的理由老是多而充实的。

妞子也不肯落后,“妈!妞妞戴!”

妈妈没办法,只好抽出点工夫,给妞子作一串儿“葫芦”。只缠得了一个小黄老虎,她就把线笸箩推开了。没有旁的过节的东西,只挂一串儿“葫芦”有什么意思呢?

天佑在初五一清早,拿回来一斤猪肉和两束蒜薹。小顺儿虽不懂得分两,也看出那一块肉是多么不体面。“爷爷!就买来这么一小块块肉哇?”他笑着问。

爷爷没回答出什么来,在祁老人和自己的屋里打了个转儿,就搭讪着回了铺子。他非常的悲观,但是不愿对家里的人说出来。他的生意没有法子往下作,可是又关不了门。日本人不准任何商店报歇业,不管有没有生意。天佑知道,自从大小汉奸们都得了势以后,绸缎的生意稍微有了点转机。但是,他的铺子是以布匹为主,绸缎只是搭头儿;真正讲究穿的人并不来照顾他。专靠卖布匹吧,一般的人民与四郊的老百姓都因为物价的高涨,只顾了吃而顾不了穿,当然也不能来照顾他。再说,各地的战争使货物断绝了来源;他既没法添货,又不像那些大商号有存货可以居奇。他简直没有生意。他愿意歇业,而官厅根本不许呈报。

瑞宣的学校暑假后要裁减英文钟点。假若他的钟点真的被减去一半或多一半,他怎么活着呢?

他现在须托人找事情做,这使他很难过。他是个没有什么野心的人,向来不肯托人情,拉关系。作了几年的事,他觉得助人而不求人的作风使他永远有朋友,永远受友人的尊敬。今天,他可是被迫的无可奈何,必须去向友人说好话了。侵略者的罪恶,他觉得,不仅是烧杀淫掠,而且也把一切人的脸皮都揭了走!

他要去见的,是他最愿意看到的,也是他最怕看到的人。那是曾经在大学里教过他英文的一位英国人,富善先生。富善先生是个典型的英国人,对什么事,他总有他自己的意见,除非被人驳得体无完肤,他决不轻易的放弃自己的主张与看法。到他被人家堵在死角落的时候,他会把脖子憋得紫里蒿青的,连连的摇头。而后,他请那征服了他的人吃酒。他还是不服气,但是对打胜了的敌人表示出敬重。

他极自傲,因为他是英国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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